外科医生拍DV渴望改善医患关系 

CCTV.com消息（社会记录7月9日播出）：点击看视频〉〉〉

外科医生卞正乾

外科医生卞正乾

他借来DV摄像机，拉来同事扮演电影中的角色

在上海一所三甲医院里，一位医生坚持甚至是顽固地拍着一部有关医务人员现实生存状况的电影。完全业余的他已经拍了九个月。

他借来DV摄像机，拉来同事扮演电影中的角色，他要拍给人们看，至少是给自己的同事看，医务人员都活在什么状态下。

他认为现如今的社会并没有给包括他在内的220万医务人员话语权，他们正在被异化，甚至被妖魔化。

他想表达，医生也只是普通人。

这部电影，也仅仅是想达到一个这样的良善愿望:在这医患关系紧绷到爆裂的年代，在这个医疗改革时而破局、时而急转的年代，让所有被裹挟的人有所反思，而不是一笑而过。

也许，这个愿望对现状也起不到作用，

对此，导演兼投资人，外科医生卞正乾早有心理准备。

详细内容：

主持人：有一部DV电影献给了一位医生。这名医生，在两年前，被害身亡。他死得凄惨：在自家的床上，他的颈脉被割开，血流成河。而凶手至今仍然是个谜，消声匿迹。这位医生死亡的一幕，像一道深深的伤痕刻在了另一个人的心里。这个人，是死者的同事，另一名医生。正是这名医生，把一部DV电影献给他那位已经死去的同事兄弟。

记者：假如说这个片子要打上谨以此片献给谁？你会怎么打？

　　老卞：同事吧，就是我同事，挺要好的一个同事。然后我们一起进普外科的。反正就是挺悲的事情吧。（哭）

　　记者：一说到这个名字你就会这样吗？

　　老卞哭：不太愿意去提这个名字。怎么说呢，因为我是挺重感情的一个人，大家都是很的好兄弟，原先一起学习的时候，知道医生的学习曲线是很长的学习曲线，大家在一起一起打拼，甚至说是一起不回家，在病房里等着有手术机会一起上，平时一起交流，挺好的兄弟。然后突然就这么没了，挺可惜的，挺难接受的。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很明确的破案的结果吧，只能以这种方式，只能做到这点。

　　影像：电影片名，谨以此片献给胡一成。

　　主持人：刚才说话的人名叫卞正乾，上海浦东区仁济医院普外科的一名医生。就是他，拍了一部DV电影来纪念他的同事。这是一部什么样的DV电影？老卞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纪念死去的同事？老卞说，他不能确定他拍的电影主题与同事的死亡事件和死亡原因有必然的联系。但是，这二者似乎存在着某些可能的联系，他们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近几年来，医生的人身安全越来越有问题了，医生的内心也变得越来越脆弱。

　　（音乐段落 报纸 网页 新闻 关于医患关系）

　　老卞用针管给三脚架上油，小心翼翼擦镜头。给女主角带假发，责怪女主角。喊男演员准备剧本。一堆人用手术推车载着拍摄工具浩浩荡荡走出大楼。

　　刘：什么房子阿、待遇阿、福利阿，太累了，我只求能够安安心心地搞科研就心满意足了

　　悦：我们的潘总呢？有什么远大计划么？

　　曹乐演潘达：我？我怎么能和各位知识分子相提并论，不过求得三餐温饱，能养的起老婆，有钱给孩子买奶粉尿布就可以了，现在的世道生意难做啊，走一步算一步了，到哪是哪，未来这个词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是显得很遥远那。

　　赵晔演小悦：那李俊你呢？

　　姚乐演李俊：你们有没有觉得现在的场景很像是回到了2年前阿？那时候我们还拥有一样的梦想。

　　老卞：停停停！姚乐没表情，你看你一脸茫然，现在不是茫然，是淡淡，4个人你是最后坚持下来做医生的，你要带点微笑。

　　解说：这是在上海市一家知名的三甲医院--浦东区仁济医院的拍摄现场。今天是个周末。这些在旁边导演的，表演的，拍照的，推车的，扶架子忙忙碌碌的，都是上海仁济医院的医生们，老卞的同事。他们在自拍自演一部叫做《白领日志》的DV电影。

　　解说：《白领日志》讲述了4个刚刚踏出校门的实习医生的故事。四个年轻的实习医生在工作中目睹了一系列残酷现实，发现医生不但面临巨大工作压力，而且常常遇到病人家属的不信任和医疗纠纷的困扰。面对越来越紧张的医患关系，医生的日子变得越来难过。最后，面对理想与现实的冲突，4个实习医生中，只有一个实习医生留了下来，其他3个实习医生则分别选择了其他道路，去做医疗保险，出国留学和做学术研究。

　　老卞：主题是沉重的，但是过程不想拍得太沉重，我们还希望大家看了之后能够有笑声。太沉重的话，如果是我看的话，太沉重的片子的话，我会直接睡着，或者直接就换台这样子，我希望大家在笑声以后再去回味。

　　解说：早在去年2月，老卞带着他的实习生开始酝酿这部DV电影剧本。剧本90%以上的剧情根据医院发生的真实故事改编。

　　编剧李振元：像大多数的关于医生的电视剧里面，都是走着两种极端的，一种就是神圣化，就是非常非常的优秀，几乎已经到神来之笔的那种效果。就是你望过去，你看他的那种眼神，就是一种倾慕。还有一种就是完全的，就像刚才所说的妖魔化，就是比如像《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里边，或者说描述的是一个很坏很坏的医生，可能在他表面可能是很好很好的一个医生，但是实际上他是一个很坏很坏的医生。我看到的电视剧大多是这样的两种状态，而事实上生活中并不是这样的。

　　解说：去年6月，由老卞自导的DV电影筹备开拍。老卞决定在自己所在的上海仁济医院里挑选演员。

　　老卞：6月底的时候，我们在教学楼，贴了一张招募演员的海报，--当时海报就是用了一张，很简单，就是几个像大字报一样的，白领日志。如果你也曾在茫茫学海中苦读过，如果你也对目前的医患环境困惑过，如果你也想表达目前你的状态，请加入我们的剧组，白领日志，点点点什么什么。

　　解说：去年九月，《白领日志》开拍，片子由招募来的四名实习医生担任主角，前后有一百多位同事友情出镜，甚至包括老卞的领导，他们利用周末双休日的时间无偿参演，对他们而言，这部DV片子意味着表达心声。

　　医生甲：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我觉得这不仅仅是好玩，不仅仅是一个娱乐活动。

　　医生乙：就是让别人都能够知道活生生的医生的生活。能够在将来的，不要单纯通过媒体的报道来看待医生。

　　医生丙：大家看了觉得医生是这样的，可能会觉得医生也有难处，也有一些困难的地方，他会理解医生。

　　书记：他们面对很多压力，那么他们需要有一种宣泄，要给人一种理解。那么他们用什么武器呢，就是把自己的生活拍下来。

　　医生乙：他们能够走进来，从桌子里面来看医生。

　　解说：到目前为止，老卞拍这部DV电影，前后经历了一年半时间。老卞工作很忙，周一到周六都要上班，每隔三天值一次24小时的急诊班，他只能利用周日来拍片子。为了这部片子，29岁的老卞甚至瞒着女友拿出了他准备结婚的钱，如今老卞自己已经投入了5 万多元。

　　主持人：老卞说，拍这部片子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图新鲜好玩，而是一种如梗在喉的表达欲望憋得他难受.要说医生的职责是治病救人,是什么样的表达欲望让工作忙碌的卞医生决定拍这部DV电影,并投入如此巨大的精力呢?

　　记者：一个最简单也是最重要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拍这部电影？

　　老卞：很多人都这么问过，我同学也好，我老师也好，我的朋友也好，都这么问我。然后我也不知道，我回答不出来。很多事情就是想做，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怎么若了，其实我在生活当中我不是话很多的人，可是又有一种很强烈想要表达的愿望，从内心深处来说，想要一种很强烈的愿望，打个比方来说，或者像一个火山一样，积累一点积累一点，高一点最后喷发的时候。这是我选择喷的时候。

　　电影片段：一位年轻病人拿着母亲的医保卡说：哎，护士，帮我药冲冲。

　　护士打开核对了一下，看了看医保卡和注射单：然后看了看病人说：“侬叫×××阿？”

　　病人：“对的啊，就是我呀。”

　　护士看医保卡说：“弗对伐，医保卡和打针纸头上面性别都写的女的。怎么会是你呢？”

　　病人很凶：“喂，侬只不过是个小护士，管介许多做啥？我说是就是，快点帮我盐水冲出来，听到哇？

　　护士：“小护士哪能啦？！小护士也有小护士的责任！这高头性别都不对，侬肯定是拿人家的医保卡来配药，个不好帮侬吊的。万一要是吊出事体来阿拉要负责任的。”

　　解说：这是老卞片子中的一个片段，一名护士因为拒绝给一位冒用他人医保卡就医的男青年开药而被打。片子演绎的这个情节其实是在老卞所在的仁济医院真实发生的事情，当时冒用医保卡的青年把护士打成了脑震荡，外耳损伤。不久后这名护士辞职.关于这一幕,只有目击者,急诊室另一名护士徐杨才能说清楚. 而徐杨同时也是老卞电影中,被打护士的扮演者。

　　护士：她一下子就忍受不了这种情况，或许我们急诊室呆的时间长的话，可能对这种事件应变能力强一点，但那种完全不行了，完全就傻掉了，脑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接下去。后来就休息了嘛。就不能来上班了，很严重的后果。然后现在一直有心理阴影。

　　解说：徐阳，仁济医院急诊室护士，在老卞的电影中她饰演被打护士，她说自己在现实生活中也有过被打的经历.。

　　徐阳：有一次也是我们在占高温的时期，因为病人数量增加的很厉害。然后呢，我们本身工作已经非常繁忙了，就是碰到一个病人，他可能是蛮急的，就是他是救护车送来的病人，他把药刚刚交到我这里，然后是我接待他的第一次。他交到我这里之后，我就跟他说我把药收下来，我配制完之后会给你吊上去的。--然后他看到我没有拿他的药去打针，他就一把抓住我，问我为什么？我说你的药在配制，你等一下，配完之后我帮你去打，他就非常不理解，啪一下就一个耳光就上来了，然后就不等我解释。当时我傻了，我就狂哭。--我觉得非常的委屈呀，我不是，我也是人呀，人们都应该理解对吧？为什么我会被他打呢，他为什么要打我呢，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记者：这种人少数还是少数。

　　护士：很多的，我们下面每一个护士其实心里都很痛的，因为都曾经被打过。

　　记者：这种情况这么多吗？

　　护士：很多，我们下面几乎每一个护士，都因为工作上面的原因，被多收多少有过很多的伤害过。像我这种被打的也有，然后被骂脏话是不计其数的，天天你上班都可以有听到人家在骂你，不停的骂你，越脏的话越骂出来，其实对我们也是一种羞辱，我们上班，又不是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们要骂我？在你们心里中就是这样的地位吗？（哭）

　　解说：在老卞的片子里，医患关系是最大篇幅的剧情，老卞说，真实发生的事情比电影演绎的内容更激烈，他在DV影片里已经轻描淡写了很多。

　　记者：在你眼中，现在的医患关系真的很紧张吗？

　　老卞：不是在我眼中，在所以人的眼中都这么紧张。

　　记者：怎么表现？ 老卞：表现出来就是觉得你在医疗过程中有无数个眼睛在看着你。

　　记者：谁的眼睛？老卞：就是很多人，家属的眼睛，病人的眼睛，都在看着你，盯着你。就找你的错，会有这种感觉。 记者：为什么他们要那样？老卞：他对医生不信任啊。

　　老卞3：轮到你去急诊的时候，自己感觉是什么东西，有一种风萧萧兮，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感觉。像我背上炸药包跟敌人，就这种感觉，但这个比喻不太恰当。大家都会说，啊，你下个月去急诊了，走好，走好。就是这种感觉。

　　记者：像上战场一样？老卞：就是这种感觉。然后我在急诊的话，我每天上班，我在病房里换好衣服，我在去急诊的治疗路上，你知道我会想什么，我会想不要出错，今天不要出错，不要出错，不能出错。就是这样反复的自己在想，自己在念。

　　解说:这天晚上,老卞值急诊班.一个在打架中被打重伤的男青年被紧急送来.检查完病情后,老卞认为应该马上给他做手术.,但和病人同来的青年不愿意在手术知情书上签字,这让老卞很着急.。

　　深夜老卞看急诊 病人被打重伤须立即手术，送他来的青年不愿签字。老卞很急。

　　青年：他哥不来

　　老卞：为什么呢

　　青年：他哥不来，他今晚回去，他叫我们大佬来，他说不管。

　　老卞：你现在要尽快手术，能补的话我们给你补，不能补的话，我们给你切掉。但是都有风险，第一可能是出血，还有补不好的话可能会漏，还有如果是被打伤的话，有可能脾脏破裂，就把脾脏切除，如果是肝脏就做修补术，还有可能十二指肠断裂，胰腺损伤，最有可能还是小肠、结肠、胃，都有可能。所以尽快打开来看，如果不看的话你这里的液体，会有生命危险。

　　解说:送病人来的男青年说，不愿签字的原因是害怕手术不成功,自己要承担责任,老卞为此作了很久的说服工作后,最后对方才勉强愿意签字。

　　老卞：我希望他们相信，我尽量说服他们相信。因为我们觉得大家来看病的话，也是希望能够相信医生的。没有人希望我来看病就是跟医生作对的，没有人这样想，肯定我能配合医生把毛病治好。只是可能当他的愿望和他最后得到的结果不成正比的时候，他才会对医生的医疗过程，对医生种种的医疗行为，给它做了决定产生怀疑，产生矛盾。

　　电影片段：戴一脸严肃对实习医生说：“像这个病人还算发现及时，抢救成功。在临床上，你永远无法预料下一秒病人会出现什么状况，你能做的就是及时地发现，谨慎的处理。任何的松懈和麻痹都会导致致命的结局。你们马上就要出科了，但不管你们在哪个科室，都要记住‘小心谨慎，如履薄冰’8个字。”

　　解说：这位医生的扮演者名叫周鸿，真实身份是仁济医院普外科的主治医生。

　　周鸿：我看了卞医生的稿子，我看一下大概意思，我就按照平时怎么样，就自己说了。很多台词我都没有按照他上面的，很死板的按照上面读，都是自己平时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李振元：被打，被威胁的话，其实，我觉得有的时候，也不算特别的严重，就比如说你小时候被打，被威胁，那时候的，也是，相似的一种心理状态。但是我觉得，最严重的应该是自己心里的压力。比如说错误的诊断的一个人，再比如说，开刀的时候的失误，这样的压力，我觉得远远比。

　　记者：这种压力是一种自我的道德上的谴责？

　　李振元：对。但这种道德的谴责是挥之不去的。

　　老卞：每个人都会有的，所有人只要是医生，都会有纠纷，都会被投诉。我被投诉过也有。 记者：你曾经被投诉过？

　　老卞：不知道几次了。那会他亲戚干什么的，也许这个亲戚不是普外科的，是个内科的，他也会问这个亲戚，这个亲戚可能会告诉他一些建议，他可能会搬到这里来了。如果你开的这些药，不是这些药的话，可能他就会觉得你这个医生不好，你这个医生没水平对你不信任，所以说不能完全说是依赖，可能也有一定的原因。

　　范近景特写，可以显示身边的数人：“唉，医生在临床第一线与病人接触，病人又不懂这些的，他们有什么不满还不是直接冲你医生来。实际上，医院不是商店啊，商店里你付了钱就要给你样东西。可医院面对的是人，面对的是各种疾病，是有各种风险的，不是说你付了钱就什么毛病都能看好的。

　　戴：“现在的情况，就是病人付出了很多，但得到的很少。其实呢？医生也是这样子的，但社会上都不了解医生的真实境况。”

　　贾：“哎，多讲也没啥多讲的。你们知道现在医生和病人关系紧张到什么程度？就说上海吧，不很多医院急诊室被人砸过了。我一个同学在那儿，他说幸亏急诊室在一楼，见事不妙就马上跳窗。这家伙现在的跨栏有一定水平了，据说10米以内决不输于刘翔，起跑的反应可能还稍微快一点。”

　　老卞：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关系有点像对立的状态，为什么所有人会把医生骂的像狗屁不如一群的东西，所以我觉得是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主持人：老卞说，正是他的困惑，促使他要拍一部DV电影来引发大家的思考。其实老卞的困惑也是我们的困惑，医生和病人本应是鱼水关系，为何如今却彼此提防，甚至剑拔弩张？病人和医生之间到底怎么了？病人为什么对医生缺乏信任，又是什么造成了医患关系紧张？老卞的片子又给了我们什么启示呢？请您明天继续收看。

　　老卞：非典不是个好事情。医生面对非典病人的话，我也会怕，但是没办法，在这么困难的时候，只有医生冲上去，那个时候大家对医生的地位很好，对医护人员的地位很高，然后觉得你很危险，觉得你为了这个病人什么你就会自己冒着自己被感染的危险就冲上去，地位真的很高，但为什么非典一过以后，同样是这批人，人没有变，同样做着同样的医疗工作，为什么就会骂得狗屁不如了呢？对吧？为什么呢，其实我也很难有这个答案，因为是处在这个环境当中，我是在做同样一件事情的人，我没办法从整体的环境去思索，我只是尽量做好我的事情。

责编：严晋